暴雨倾盆易迁撑着那把摇摇欲坠的旧伞,刚从24小时便利店出来,手里拎着袋速冻饺子。
雨水顺着伞骨的缝隙淌下来,流进他后颈,冰得他一哆嗦。他本就敦实的身躯,
裹在湿了一半的廉价西装里,更显笨重。便利店的玻璃门在他身后合拢,
隔绝了里面暖黄的光和食物的香气。就在这时,他看到了那个蜷缩在屋檐阴影下的身影。
那么小的一团,几乎被角落里堆放的几个空纸箱完全遮蔽,
像一件被遗弃的、湿透了的旧衣服。易迁迟疑了一下,脚步顿住。雨声太大了,
几乎盖过其他所有声音。他眯起被雨水模糊的眼睛,走近两步。那确实是个女孩,瘦得惊人,
单薄的浅色连衣裙紧紧贴在身上,勾勒出几乎没什么起伏的线条。她侧躺着,脸埋在臂弯里,
湿透的黑发黏在苍白的脸颊和脖子上,一动不动。“喂?”易迁试探着喊了一声,
声音被雨幕吞掉大半。毫无反应。只有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她单薄的身体。
一股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,混杂着一种不合时宜的慌乱。易迁笨拙地蹲下他近两百斤的身体,
伞歪向一边,更多的雨水立刻泼在他肩头。他伸出粗短的手指,
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女孩冰冷的手臂。“醒醒?小姑娘?”他提高了音量。
指尖传来的温度低得吓人,像一块冰。易迁的心猛地一沉,也顾不得许多,
伸手去探她的鼻息。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,但还有。他松了口气,随即更大的焦虑涌上来。
怎么办?报警?叫救护车?可这雨……这深更半夜……他低头看着女孩毫无血色的脸,
那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,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。易迁一咬牙,
把手里装着速冻饺子的塑料袋往胳肢窝下一夹,深吸一口气,
用尽力气把女孩从湿冷的地上抱了起来。入手的分量轻飘飘的,估计八十斤都勉强,
和他沉重的身躯形成荒诞的对比。女孩的头软软地垂在他肩膀上,湿冷的发丝蹭着他的脖颈,
激起一阵鸡皮疙瘩。他一手费力地抱着她,一手撑着那把快要散架的伞,
跌跌撞撞地冲向自己停在十几米外的旧车。车门打开又关上,隔绝了外面疯狂的雨声。
车厢里弥漫着湿衣服、速冻饺子和廉价车用香薰混合的怪异气味。
易迁把女孩小心地放在副驾驶座上,扣上安全带。她的头歪向一边,呼吸微弱而急促。
易迁喘着粗气,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汗水,发动了车子。雨刮器疯狂地左右摇摆,
刮开一片又一片水帘。他顾不上超速,一脚油门,老旧的车子嘶吼着冲向最近的医院急诊室。
急诊室的灯光惨白刺眼,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呛人。易迁浑身湿透地坐在冰凉的塑料椅上,
看着护士和医生围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忙碌。各种仪器被推过去,管子连接上她纤细的手腕。
他像个突兀的、不合时宜的背景板。医生初步检查后,
带着职业性的严肃表情走向他:“你是她家属?什么情况?低血糖昏迷,加上严重受寒,
体质非常弱。需要住院观察。”“我……我不是家属。”易迁有点结巴,
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廉价西装的肩头,“便利店门口捡到的,她晕倒了,什么都不知道。
”医生皱眉打量着他,眼神里有审视,但更多的是对病人的担忧:“联系不上家属的话,
得报警备案。人得先住下,费用……”易迁脑子里一团乱麻。报警?费用?
他看着玻璃门里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气的小脸,那件湿透的连衣裙,
还有护士给她换上病号服时露出的、细瘦得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。
一种莫名的冲动压倒了所有的顾虑和计算。“先……先住下吧。”他听见自己说,声音干涩,
“费用……我想办法。报警……等她醒了再说。”他从裤兜里掏出同样湿漉漉的钱包,
里面几张可怜的纸币和几张信用卡显得格外单薄。女孩在医院住了三天。易迁请了假,
白天黑夜地守着。公司主管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不耐烦:“易迁!
这个月业绩本来就垫底,你还请假?什么捡到人?你当自己是活雷锋啊?赶紧回来!
”易迁只能低声下气地解释、保证,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。他跑前跑后,笨拙地学着照顾人,
喂水,擦脸,盯着点滴瓶。女孩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,偶尔醒来,眼神也是空洞迷茫的,
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反应,只是本能地吞咽着他喂到嘴边的温水或流食。
她像一只受惊过度、失去灵魂的幼鸟。第四天下午,阳光透过病房的百叶窗,
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光斑。易迁正靠在椅子上打盹,被一阵细微的动静惊醒。他睁开眼,
看到病床上的女孩正看着他。那双眼睛不再是之前的空洞,
虽然依旧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丝惊疑不定,但有了焦点。“你……醒了?
”易迁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点发紧,他笨拙地坐直身体,“感觉怎么样?渴不渴?饿不饿?
”女孩没有回答,只是看着他,眼神怯生生的,像森林里迷路的小鹿。过了好一会儿,
才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,干裂的嘴唇动了动,却没发出声音。“别怕,
”易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无害,
尽管他庞大的身躯在狭小的病房里显得很有压迫感,“我叫易迁。四天前晚上下大雨,
你在便利店门口晕倒了,我把你送来医院的。医生说你低血糖,受了寒。
你……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?家在哪里?”女孩的睫毛颤动了一下,垂下眼帘,
长长的影子落在苍白的脸颊上。沉默在消毒水的气味里蔓延。就在易迁以为她又不会开口时,
一个极细微、带着沙哑的声音飘了出来:“林……怡夜。”“林怡夜?”易迁重复了一遍,
名字很特别。女孩,林怡夜,轻轻点了点头,依旧垂着眼。“那……家呢?父母电话有吗?
”易迁追问。林怡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,她用力地抿着嘴唇,
几乎要把毫无血色的唇瓣咬破。然后,她极其缓慢,却又无比坚决地摇了摇头。
那个动作里蕴含的拒绝和某种深藏的恐惧,让易迁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。医生进来查房,
检查后表示林怡夜身体虚弱需要静养,但可以出院了,后续主要靠调养。关于她的来历,
院方建议报警。易迁看着林怡夜瞬间又变得惊惶的眼神,那种小动物般的无助,
让他心头一软。他想起自己那个空荡荡、只有一张沙发和一张床的出租屋。
一个荒谬的念头冒了出来。“那个……林怡夜,”他搓了搓手,有点局促,
“你现在……也没地方去是吧?要是不嫌弃,可以先……去我那凑合几天?地方不大,
但好歹是个窝。等你身体好了,或者……想起什么了,再作打算?”他飞快地补充,
“就几天!我睡沙发!”林怡夜抬起眼,定定地看着他。那双眼睛很大,
此刻盛满了复杂的东西:怀疑、脆弱、还有一丝绝境中抓住浮木的微弱希望。
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,她才极轻、极轻地点了一下头。易迁长长地松了口气,
心里却又立刻被一种新的、沉甸甸的责任感填满。他跑去办了出院手续,
刷掉了卡里最后一笔能用的钱。然后,他带着这个轻飘飘的、如同一个巨大问号的女孩,
回到了他那间只有三十平米的出租屋。小屋因为林怡夜的到来,第一次显出了拥挤。
易迁把自己那张唯一的、还算宽敞的床让给了她。
他自己则蜷缩在客厅那张又短又硬的旧沙发上,每晚翻身都嘎吱作响,睡得腰酸背痛。
他笨拙地承担起了照顾者的角色。他学着煲汤,
厨房里时常传出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和他懊恼的低语。第一次煮粥,水放少了,糊了锅底,
满屋子焦味。林怡夜默默地坐在小桌边,看着他把那锅黑乎乎的东西倒掉,
又手忙脚乱地重新开始。他买来各种补血的食材,红枣、枸杞、猪肝,炖出味道古怪的汤水,
端到她面前时,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。“尝尝?可能……味道有点怪?”他挠着头。
林怡夜拿起勺子,小口小口地喝着,长长的睫毛垂着,盖住了眼中的情绪。她吃得很少,
动作斯文得近乎拘谨。易迁总是忍不住唠叨:“多吃点啊,你看你瘦的,风一吹就跑了。
”她偶尔会抬起眼看他一下,眼神安静,然后继续小口地吃。她的话很少,
像一株沉默的植物。易迁试图跟她聊天,问她的过去,问她的喜好,
得到的回应大多只是摇头,或者极其简短的几个字。“以前……上学吗?”摇头。
“喜欢吃什么?水果?零食?”沉默,然后极其轻微地:“都行。”“听歌吗?
或者……看电视?”“嗯。”算是回答。日子在一种奇异的平静中滑过。
易迁请的假快到头了,业绩的压力像无形的鞭子抽在背上。主管的电话越来越频繁,
语气也越来越暴躁。他硬着头皮回去上班,销售的压力扑面而来。电话被打爆,
客户的挑剔和拒绝像钝刀子割肉,上司的冷眼和同事若有若无的疏离让他喘不过气。下班时,
他常常带着一身疲惫和低气压回到出租屋。推开门,看到林怡夜安静地坐在小窗边,
夕阳的余晖给她单薄的侧影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。
她有时在看一本易迁从旧书摊淘来的、封面破损的言情小说,有时只是望着窗外发呆。
听见他回来的动静,她会转过头,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。“回来了?”她的声音很轻,
像羽毛拂过。“嗯。”易迁应一声,那沉甸甸的疲惫感,似乎在她这简单的问候里,
被无声地熨帖了一下。他去厨房做饭,她就默默地跟过来,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,看他忙碌。
锅里的水汽氤氲开来,弥漫着食物的香气。狭小的空间里,
只有锅铲碰撞的声音和食物滋滋作响的声音。这种近乎日常的宁静,
成了易迁对抗外面那个喧嚣冰冷世界的唯一慰藉。他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渐渐有了点血色,
看着她因为喝了热汤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,看着她偶尔因为书里某个情节微微牵动嘴角。
一种温暖的东西在他心口弥漫开来,很踏实。他对自己说:就当是捡了个妹妹吧。照顾她,
直到她找到自己的路。这种感觉,纯粹得像雨后初晴的天空。一个月的时间,
在易迁的信用卡账单日益增长和主管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中,飞快流逝。
林怡夜的身体恢复了不少,虽然依旧清瘦,但脸上有了健康的红润,眼睛也明亮了许多。
这天晚饭后,她放下筷子,看着正在收拾碗筷的易迁,轻声说:“易迁哥,
我……找到工作了。”易迁的动作顿住了,洗碗池的水哗哗流着。“什么工作?”他问,
心里莫名地一紧。“在……朋友那边。”林怡夜的声音很平静,听不出情绪,
“她介绍我去试试,做……主播。”她停顿了一下,似乎对这个词有些陌生。“主播?
”易迁转过身,眉头拧了起来。这个词在当下鱼龙混杂的网络环境里,
总带着些暧昧不明的色彩。他看着她那张过分年轻和纯净的脸,担忧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。
“什么平台?靠谱吗?你那个朋友……做什么的?靠得住吗?”问题一连串地冒出来。
林怡夜迎着他的目光,眼神清澈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:“她是我老家认识的,
人挺好的。我想去试试。总不能……一直麻烦你。”“麻烦”两个字像小针,
轻轻刺了易迁一下。他看着女孩眼中那份初生的、急于独立的倔强,
所有劝阻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。他了解这种眼神,像刚长出翅膀的雏鸟,
迫切地想要离开巢穴,哪怕外面的风雨还看不真切。“……行吧。”他最终叹了口气,
把担忧压回心底,“什么时候走?”“今天下午。”“这么快?”易迁有些措手不及。“嗯。
朋友那边……安排好了。”林怡夜垂下眼,开始收拾自己面前的小碗,动作依旧很轻。
一种巨大的失落感毫无征兆地攫住了他。他强装镇定,“等我下班,送你过去。
”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里间紧闭的门板。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律地、沉重地撞击着,
带着一种陌生的、灼热的悸动。
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画面:林怡夜低头喝汤时露出的白皙后颈;她蜷在床上看剧,
手腕上的光斑;她偶尔因为他的笨拙而流露出的、极淡的一丝笑意……一股燥热猛地窜上来,
烧得他脸颊发烫,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自我厌恶。易迁,**在想什么?!
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,疼痛让他稍微清醒。她才十七岁!还是个孩子!
你把她当妹妹照顾,怎么能……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,,那种心悸的感觉却越来越清晰,
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,带着一种令人恐慌的甜蜜和罪恶感。下班,阳光有些刺眼。
易迁回到房间去接她,林怡夜提着一个简单的化妆包,行李说暂时放在这里。一路沉默。
易迁无数次想开口叮嘱些什么,可看着林怡夜平静望着窗外的侧脸,又把话咽了回去。
她穿着昨天晚上给她买的衣服,像个刚入学的高中生,瘦小的身躯显得那么不起眼,
又那么让人揪心。终于到了约定的楼下。她一个人下了车,上了楼,一路沉默。
易迁站在原地,手里空落落的,心里也空了一块。城市的喧嚣瞬间变得无比遥远。
日子恢复了易迁熟悉又厌倦的轨道。销售的压力像无形的磨盘,
日复一日地碾磨着他的神经和体力。主管的冷嘲热讽变本加厉,
同事间微妙的竞争像看不见的暗流。业绩表上他的名字依旧顽固地排在末尾,
每一次电话被挂断,每一次方案被退回,都像一块石头砸在心口。唯一的不同,
是手机那端多了一条纤细的连线。林怡夜到了“朋友那边”后,确实给他发过几次信息。
内容很简单,无非是“到了”、“环境还行”、“开始培训了”。易迁每次收到信息,
不管当时多焦头烂额,总会立刻放下手头的事,斟酌着字句回复。
他问得小心翼翼:“培训累吗?”“吃得习惯吗?”“住的地方安全吗?
”林怡夜的回话总是简短而滞后,透着一种刻意的疏离:“还好。”“嗯。”“知道了。
”有一次,他实在忍不住,拨通了她的电话。**响了很久才被接起,背景音嘈杂,
隐约有震耳的音乐和人声。“喂?易迁哥?”林怡夜的声音传来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。
“怡夜?你在哪?怎么这么吵?”易迁的心立刻提了起来。“哦……在培训室,放音乐呢。
”她的声音有些飘忽,“有事吗?我这边……有点忙。”“没事没事,”易迁连忙说,
“就问问你……还好吧?培训……辛苦吗?”“还行,习惯了。”她顿了顿,“易迁哥,
我先挂了,导师叫**了。”“哦,好,那你……”电话已经被挂断,忙音嘟嘟地响着,
像冰冷的嘲笑。易迁拿着手机,听着那忙音,一股无名的烦躁混合着更深的担忧涌上来。
培训室?放音乐?导师?听起来没什么破绽,可那背景里隐约的喧嚣,总让他觉得不对劲。
他查过林怡夜提过的那个直播平台,名字很陌生,搜索结果寥寥无几,甚至找不到官网。
不安像藤蔓,在心底悄然滋长。几天后,易迁终于收到了林怡夜一条稍长的信息,
却像一盆冷水浇下:“易迁哥,公司安排外派,去邻市学习交流一周。下午就走,别担心。
”外派?邻市?易迁的眉头拧成了疙瘩。一个刚入行、还没正式开播的新人主播,
需要外派学习什么?他立刻回拨电话,关机。发信息追问,石沉大海。
焦虑像无数只蚂蚁啃噬着他的心。他坐立不安,
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社会新闻里关于女孩被骗的报道。他想立刻请假追过去,
可主管那张阴沉的脸和业绩表上刺眼的数字像两座大山压着他。
他烦躁地在狭小的出租屋里踱步,烟一根接一根地抽,直到喉咙发干,胸口发闷。
林怡夜“外派”的第七天,易迁请到了假。他一夜没睡好,天刚蒙蒙亮就爬起来,
开着那辆破旧的二手车上路了。邻市不远,车程大约三小时。他开得很快,
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。脑子里乱糟糟的,担忧、焦虑,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期待。
他设想着接到她时的情景,她会不会瘦了?会不会受委屈?他一定要好好问问,
那个所谓的“公司”到底是怎么回事!中午时分,车子驶入邻市。
按照林怡夜之前信息里提过的模糊地址——一个叫“星辉广场”的写字楼附近,
他转了好几圈。写字楼林立,光鲜亮丽,却找不到任何与那个陌生直播平台相关的招牌。
他停好车,在附近转悠,目光扫过每一个行色匆匆的路人,试图捕捉到那个熟悉的小小身影。
一无所获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约定的下午三点早已过去。阳光开始西斜,
把他靠在车门边的身影拉得很长。易迁的心一点点沉下去,沉到冰冷的谷底。他拿出手机,
手指悬在林怡夜的号码上,又颓然放下。打不通的,他知道。
就在他烦躁得几乎要砸方向盘时,手机突然响了。是林怡夜!他几乎是颤抖着接起:“喂?
怡夜?你在哪?我到星辉广场这边了,没看到你!”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
林怡夜的声音才响起,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,甚至有些刻意的轻松:“易迁哥?
你……来接我了?”“是啊!你在哪?安全吗?”易迁急切地问。
“我……”林怡夜顿了一下,“我已经回来了。”“什么?!”易迁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,
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,“回来了?回哪了?邻市?还是……”“回我们市了。
”林怡夜的声音很清晰,“上午就回来了。公司临时调整了安排,提前结束。
我……忘了跟你说。”忘了?忘了?!易迁只觉得一股邪火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。
他开车三个小时,像个傻子一样在这里转悠、等待、担惊受怕,结果她轻飘飘一句“忘了”?
他握着手机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,胸口剧烈起伏,想吼,想质问,
嗓子眼却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,只能发出粗重的喘息。“易迁哥?
”林怡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,“你……还在听吗?”“……在。
”易迁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,声音沙哑得可怕。他猛地挂断了电话,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!
刺耳的喇叭声突兀地响起,划破了街道的平静,引来路人侧目。他像一头困兽,
被巨大的失落感和一种被愚弄的愤怒紧紧扼住了喉咙。他发动车子,
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,汇入了傍晚汹涌的车流。回去的路,三个小时,
像一场漫长的、无声的煎熬。车窗外的霓虹飞速闪过,
在他眼中扭曲成一片模糊而冰冷的光带。当易迁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,
带着一身低气压推开出租屋的门时,林怡夜正坐在那张旧沙发上。
她穿着一条他没见过的、质感稍好的黑色连衣裙,衬得她更加纤细苍白。
脸上似乎化了点淡妆,但掩不住眉眼间的疲惫。屋里很安静,只有老式冰箱低沉的嗡鸣。
看到易迁进门,林怡夜抬起头,眼神有些闪烁:“易迁哥……你回来了?”易迁没应声,
只是把车钥匙重重地扔在门口的鞋柜上,发出哐当一声响。他换了鞋,
走到沙发对面的小凳子上坐下,身体因为压抑着情绪而显得有些僵硬。空气凝固了,
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。“去哪了?”易迁终于开口,声音低沉沙哑,像砂纸摩擦。
林怡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,她垂下眼睫,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,
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边:“就……公司安排的培训和学习啊。在……在那边一个合作机构里。
”“什么机构?”易迁追问,目光紧紧锁着她,“叫什么名字?做什么的?
”“叫……星光汇。”林怡夜的声音很低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,
“就是……交流一些直播技巧,认识些同行……”她的解释苍白无力。易迁盯着她,
看着她低垂的、微微颤动的睫毛,看着她绞紧的手指。
那晚在沙发上涌起的、被他强行压下的悸动,
混杂着今天被放鸽子的愤怒、长久以来的担忧和此刻被欺骗的刺痛,如同沉寂的火山,
轰然爆发!一股灼热蛮横的力量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坝。“林怡夜!”他猛地站起身,
《三十岁一千零一夜幻想》小说免费阅读 易迁林怡夜小说大结局在线阅读 试读结束